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鲁迅和“左联”五烈士
——《为了忘却的记念》若干史实补述
雪清、景迅
《为了忘却的记念》是鲁迅先生为“记念几个青年作家”即“左联”五烈士李求实(伟森)、柔石、白莽(殷夫)、冯铿、胡也频而作的。“我失掉了很好的朋友,中国失掉了很好的青年”,他以极度的愤怒揭露了国民党反动派的罪行,以无限的深情写出了关于五烈士的颂歌。
鲁迅在这篇纪念文章里回忆了他与被难者的革命友谊,但其间的交往经过与有关情况并没有全部反映出来。除了文章取舍详略上的考虑之外,更重要的是,有些情况故意不谈,有些情况虽然提到了却不愿细说,以免在敌人面前暴露。这里,想钩稽史事,叙述鲁迅与五烈士的革命友谊。但如全部介绍,势必很长,因此,暂以《为了忘却的记念》所提到者为限,或补述有关史实,或介绍回忆、考证材料,间或亦有出于己意作些分析以辨别史料,仅供参考。
(一)
五烈士中,与鲁迅接触较早,在上海时又往来最密的,是柔石。
柔石自然是笔名。原名呢,他在上海第一次见到鲁迅时,就告诉他:姓赵,名平复。“但他又曾谈起他家乡的豪绅的气焰之盛,说是有一个绅士,以为他的名字好,要给儿子用,叫他不要用这名字了。所以我疑心他的原名是‘平福’,平稳而有福,才正中乡绅的意,对于‘复’字却未必有这么热心。”鲁迅的猜测是对的。柔石在浙江第一师范时的同学魏金枝后来写的《柔石传略》中,就记载着:“柔石原姓赵名平福。”同乡姓赵的地主硬要柔石改名,“柔石不理睬他。后来柔石却嫌这个名字太俗气,乃改为平复”。鲁迅的猜测虽有理由,但在《为了忘却的记念》前所作的《柔石小传》中,还是按柔石自述,说他“原名平复”,这是因为名从主人,柔石对鲁迅说起过的,就只这一个名字。
鲁迅说:“他仿佛说过,曾在北京听过我的讲义,那么,当在八九年前了。”由1933年上推八九年,就是1924或1925年。这在鲁迅所作的《柔石小传》中记为“一九二三年赴北京,为北京大学旁听生”。应以何者为确?关于这一点,魏金枝《柔石传略》说是1925年春到同年年底,柔石的儿子赵帝江根据烈士家信和亲友回忆所作的《我的爸爸柔石》中,也说是1925年。这些记载,略同于《为了忘却的记念》,而与《柔石小传》不合。其实这个问题是可以解决的。《柔石小传》提到柔石去北京前有短篇小说集《疯人》“在宁波出版,是为柔石作品印行之始”,今按:《疯人》出版于1925年元旦,宁波华升书局代印,则赴京当在其后。
柔石在北京时虽然听过鲁迅的课,但并无来往。鲁迅与他在上海是怎样认识和接近起来的呢?纪念文章说:“我也忘记了在上海怎么来往起来,总之,他那时住在景云里,离我的寓所不过四五家门面,不知怎么一来,就来往了。”在上海来往的起始,其实他并没有忘记,只是不愿意在文章里公开述说,免得在敌人面前暴露。
柔石住在北四川路横滨桥景云里二十三号【注1】。那也并非凑巧与鲁迅同住一条里弄,景云里是鲁迅在上海先后所住的三个地点之一。《鲁迅日记》于1927年10月8日载:“上午从共和旅店移入景云里寓。”就是该里二十三号。这时,厦门大学的学生王方仁,到沪来自学,向鲁迅表示“愿意在先生旁边住,家里也可以放心”,“于是就住在附近了”【注2】。柔石在1928年到上海后,先是住在“法租界”一个小亭子间里,生活很困难,准备靠卖掉两厚册《旧时代之死》的原稿,维持生活。关于稿子的出路,他打算去找鲁迅先生。这部长篇小说后来经鲁迅介绍,由北新书局出版。柔石去见鲁迅,就是“通过王方仁和崔真吾的介绍”,崔也是厦大旧日的学生。熟识以后,柔石就由鲁迅介绍,为《语丝》助编,也就是说当了鲁迅的助手。“鲁迅在他从二十三号搬到二十七号和十八号时,就把二十三号的房子让给了柔石等人居住”【注3】,直到1930年春魏金枝到上海寄住在柔石那里时,“门边还贴着户主周豫才的名字,连所用的保姆,原本也是鲁迅先生家里的”【注4】。先是由柔石出面租住,不久转让过户给王清溪(育和)。“1930年8月,柔石代表上海‘左联’参加在沪召开的中共代表会议后,他的斗争意志坚强而行动也益加谨慎。为了有一个工作身份,他托我向明日书店取得一张编辑聘请书,带在身边备用,并将景云里二房东的名义转让给我,自己准备迁出。那时柔石住在二楼,三楼是他的同学魏金枝居住,我同家属住在楼下,亭子间空着,我的学生徐之千,做地下工作的,时来住宿。”【注5】这位徐之千,就是魏金枝回忆中所说“借住在二楼的亭子间里”的“一个共青团的学生”【注6】。柔石的移居景云里,既然和鲁迅有着如前所述的直接关系,鲁迅是决不会失于记忆的,“忘记”云云,乃是故意含糊其词的说法。
“他躲在寓里弄文学,也创作,也翻译,我们往来了许多日,说得投合起来了,于是另外约定了几个同意的青年,设立朝华社。”朝华社成立于1928年冬,那时鲁迅已向北新书局推荐柔石接编《语丝》(柔石编至次年9月),他自己仍与柔石共同负责朝华社。先出《朝花周刊》,印行二十期,至1929年5月16日停刊;接着于次月印《朝花旬刊》,出十二期,至9月21日停刊。此外还有《艺苑朝华》丛刊,不定期,共出了五辑,从1929年1月起历时一年半结束。“不过朝华社不久就倒闭了,我也不想说清其中的原因,总之是柔石的理想的头,先碰了一个大钉子,力气固然白化,此外还得去借一百块钱来付纸账。”这“不想说清”,大约是为了避免枝蔓。许广平的《鲁迅和青年们》中有着详细的记述。大意是:王方仁对鲁迅、柔石说,他的哥哥开设文教用品店,可以向它买纸,它也可以代卖书籍;结果怎样呢?“卖出去的书,据说一个钱也收不回”,“剩下的书由柔石托别的书店去卖”,但也同样收不到书款。朝华社便在1930年春天结束,“先生担负了巨额的损失”,柔石也赶着译书卖钱准备还借款。
柔石的两部译稿《丹麦短篇小说集》《阿尔泰莫诺夫之事业》,就是因此卖给商务印书馆的。鲁迅曾疑“已被兵火烧掉”(意为毁于“一·二八”,当时商务印书馆被日本炮火所焚)。直到解放后,才查考证明,译稿并未被毁,商务印书馆在积压了几年以后先后予以出版,但高尔基的小说《阿尔泰莫诺夫之事业》被改题《颓废》,署名赵璜译,于1934年印成;《丹麦短篇小说集》则直到1937年3月才列入《万有文库》第二集印出,署名金桥、淡秋合译,金桥即柔石,淡秋是他的朋友林淡秋,两人共译十七篇,其中柔石的译品大部分曾在《朝花周刊》《语丝》《奔流》《朝花旬刊》《北新半月刊》《东方杂志》上发表过。【注7】
鲁迅提到,柔石并不满意自己的创作,因而表示此后应转换作品的内容和形式。这在林淡秋的《忆柔石》中有印证。柔石曾对他说:“我没有写过革命的作品,现在要试一试了。”这“试一试”已经开了头,他要创作一部反映一个长工一生的长篇,可惜刚写了一点,他就被国民党反动派捕杀了。【注8】
柔石他们是1931年1月17日在上海东方饭店举行的一次党内会议上,由于叛徒告密而被捕的。王育和得讯,在18日(星期日)乘自己从业的瑞商永昌洋行休假的机会去找律师张横海,托他向各捕房查问,并设法保释。当天,张横海就有回音,他说:“老兄,别的案件尽可帮忙,独有这共产案子,已碰过几次钉子,不敢再领教了,万万要不得。”后来,律师碍于老朋友的情面,勉强接受所托,答应出庭辩护。次日开庭,王育和要上班,就请林淡秋去旁听。这天出庭的律师就只有张横海,他在辩护时援引租界法律,抗议“引渡”,然亦无济于事。【注9】据林淡秋回忆去法庭旁听的情形说:“审问开始了,一刹那工夫,真正刹那工夫呀,我简直还没听清楚什么,审问就结束了,判决是‘引渡’(引渡给中国当局,这是死刑的同义语)。十个紧握的拳头一齐举起,五张嘴巴高声嚷起来:‘我们不服判决!’‘我们没有罪!’‘我们抗议!'”【注10】
出面逮捕的是“英租界”巡捕房,不几天就“引渡”给国民党反动政府公安局,接着就转到设在上海近郊龙华的警备司令部。柔石从狱中设法送出的第一封信是24日写的,信里说“于昨日到龙华”。全部过程不到一星期!
“他在囚系中,我见过两次他写给同乡的信”,这信是怎样到鲁迅手里的呢?那时,鲁迅已于20日(日期据《鲁迅日记》)“挈妇将雏”避居到日本人开设的一个客栈(花园庄)里,周建人住在景云里,王育和就通过他向鲁迅传消息。魏金枝忆述说:
过了几天,一个陌生的乡下人送来一个条子,是一张比日历纸大一点的白纸,正反面都写着字,这就是现在附在鲁迅先生的《为了忘却的记念》上的那两节话。这是柔石在狱中买通一个送饭人,传递出来的。上款是王育和,下款是赵少雄。赵少雄是柔石的别名,大概他在狱中就用了这个名字,那时,王育和在沙逊大厦慎昌钟表行做事,条子就是送到那里去的。我们就把条子送给建人先生,又由他转送给鲁迅先生。接着又送来第二封信,我们又转送给鲁迅先生,大意也如《为了忘却的记念》上所说的。……可惜我们都没有将它记录下来。【注11】
这段回忆,略有记误。第一信固由王育和收信,但上款写的是“雪兄”,指冯雪峰,原件现尚在,可证。信是用钢笔书写的。王育和任职的企业是沙逊大厦瑞商永昌洋行,非慎昌钟表行。虽然有此两误,但魏金枝的回忆细节清楚,弥足珍贵。至于鲁迅未引上款,显然是为了免得牵连他人。如以第一信原件与鲁迅的引录对看,可以发现还有两点故意的改动:改“大先生”为“周先生”,改几个标点。
第二信,以前都被认为遗失了,其实也还留存着。原信如下:
请将此信挂号转寄至闸北横浜路景云里23号王清溪兄收
清溪兄:
在狱中已半月,身上满生起虱来了。这里困苦不堪,饥寒交迫。冯妹膛堂青肿,使我每见心酸!望你们极力为我俩设法。大先生能托得一蔡先生的信否?如须赎款,可与家兄商量。总之,望设法使我俩早日脱离苦海。下星期三再来看我们一次。借钱给我们。丹麦小说请徐先生卖给商务。
祝你们好!
雄 五日
所说“徐先生”,即徐之千。《丹麦短篇小说集》虽早已与商务接洽,但大约尚未订合同,这时需钱甚急,便又想到此事。所署日期,是“(二月)五日”,此日为星期四;“下星期三”系指2月11日。岂料在11日之前的四天,他们就被害了,不仅不及营救,连再去探望一次也不可能了。
凡此种种,鲁迅当然是了解的,但他在纪念文章里很少说到,有的是出于剪裁上的考虑,有此是出于安全上的考虑(特别是转信经过)。
那么,鲁迅为什么写出了景云里这个地点呢?因为,柔石被捕前已“另外还有一个住处,一些比较重要的文件,都放在那里”【注12】,景云里已很少去;柔石的迁居,是在1930年9月,那是由于某日清晨受到武装警察的搜查,他便立刻搬走,先暂移北四川路永安里,旋又搬到静安寺泰利巷【注13】。况且,鲁迅是在柔石牺牲后两年写这篇文章的,就无须担心暴露这个地址了。是的,他也写出柔石在景云里时“离我的寓所不过四五家门面”。这是因为,早在柔石被捕前,他已觅新居于北四川路底北川公寓,不住在景云里了。
(二)
关于冯铿,鲁迅记述的只有两处,都是由柔石而提到她的。
鲁迅说,柔石“曾经带了一个朋友来访我,那就是冯铿女士”。访问是在什么时候?由许广平《鲁迅先生与海婴》所记,可以推知冯铿往访的时间。“1930年3月,鲁迅因参加自由大同盟、左翼作家联盟等集会,国民党浙江省党部同时也呈请通缉,……随时可能被拘捕……迫使我们另觅新居于北四川路,杂在全是外国人居住的洋房里。刚刚安顿不久,就遇到1931年1月的柔石被逮事件,他和冯铿都曾经到过我们住所。”【注14】查《鲁迅日记》,这次移居,系1930年5月10日先搬书籍,12日“移什器”,“夜同广平携海婴迁入北四川路楼寓”。那么,相见必在其后。果然,《鲁迅日记》次年1月12日就有“晚平甫及密斯冯来,并赠新会橙四枚”的记载,平甫即赵平复(柔石),冯即冯铿见面时,“谈了一些天,我对于她终于很隔膜”,只记下“她的体质是弱的,也并不美丽”的印象,以及一点推测,即“疑心柔石的近来要做大部的小说,是发源于她的主张的”。这是有依据的。林淡秋在《忆柔石》中说:“(柔石)搬到一个比较适当的房子里同他的爱人冯铿住在一起,又开始写长篇了。” 【注15】这就是前面引述的关于反映一个长工的一生的作品,千古文章未尽才,这部小说还在计划中,就被反动派扼杀了。
鲁迅笔下第二次谈到冯铿,是在记述柔石从狱中传出第二封信件的那一段里。“可惜我没有抄下这封信”,只记得“措词非常惨苦,且说冯女士的面目都浮肿了”。前引2月5日信中“冯妹膛堂青肿,使我每见心酸”等语,就是鲁迅复述大意的依据。
关于脸肿,林淡秋在《忆柔石》里说,还在他到“英租界”法庭旁听时,就已见到这五位青年作家“脸上都有些浮肿”,而“浮肿最厉害的是冯铿”。林淡秋目击于前,柔石函述于后,可见受刑已非一次,帝国主义与国民党反动派,动作是如何地合拍。至于柔石在狱中写的第一封信说“我等未受刑”,及是“望周先生勿念”的宽慰之词。
“她的体质是弱的”,这是纪实;然而鲁迅也隐约写出了她的革命精神是强的,这也是纪实。
(三)
五烈士中,鲁迅最早认识的,是胡也频,虽然“在上海也只见过一次面,谈了几句天”。
在北京时期,鲁迅与胡也频有过往还。那时,胡也频用的署名是胡崇轩。《鲁迅日记》只记载过一次见面,那是1924年12月28日,别人邀请午餐,鲁迅“午前赴之,坐中有……胡崇轩”。这时,胡参加编辑的《民众文艺》(《京报》副刊)刚创刊不久。这个周刊,鲁迅虽未出面编辑,但帮助看一部分稿件,并有杂文多篇在该刊发表。至次年4月14日,鲁迅于《京报》副刊刊登启事,申明“自十七期起,即不负任何责任”,也就是说不再代阅稿件。除此之外,鲁迅于1925年2月所作的《再论雷峰塔的倒掉》,是由胡崇轩《雷峰塔倒掉的原因》一文引发出来的,文章一开头就提到了这一点。从以上的情况看,这段时间中有过文字之交,当可肯定,虽然往还并不密切。
那么,鲁迅后来是否知道胡崇轩就是胡也频呢?从他所说的“在上海也只见过一次面”可以推知,他是了解的,因为这话无疑是告诉读者:在上海之前,还有过接触。至于以前的接触,之所以没有写进纪念文章,当是出于材料取舍上的考虑:全文都是写他与烈士在上海时的往还以及烈士就义前后的观感,不写北京的情况,为的是避枝蔓。
(四)
鲁迅说,“李伟森我没有会见过”。
鲁迅与李求实(伟森),在广州没有见面,失之交臂。鲁迅到广州以后,中共广东区委负责人陈延年曾和李求实(共青团广东区委宣传部长,《少年先锋》主编)、毕磊(广东区委直接领导的广东区学生运动委员会副书记,中山大学学生)专门研究过欢迎鲁迅的工作,写什么文章,但在鲁迅到穗时,李求实已调长沙,担任共青团湖南省委书记。所以,陈延年会见过鲁迅,毕磊经常和鲁迅见面,而李求实并没有和鲁迅会过面。但在上海时,则可能见过。
“伟森同志参加‘左联’的领导,做了很多工作”【注16】,这有可能与鲁迅接触。
据美国记者史沫特莱回忆,1930年假荷兰餐室秘密举行纪念鲁迅五十寿辰集会时,有一位瘦长的青年人,《上海报》的编辑,曾发言报告红军的成长和秋收暴动的真相【注17】。这位青年,很可能是李求实。理由是:《上海报》是当时地下党所办的地方报纸(1929年4月17日创刊,出到次年8月14日,其间曾被迫停刊和化名出版),编辑人数很少,李求实是该报主编,“他搜集不少有关苏区政治、经济、军事、文化、教育、土地问题等方面的资料,进行研究,介绍给在国民党统治下的人民”【注18】,正合于发言报告红军的情况。据《鲁迅日记》,这个纪念会是1930年9月17日晚上举行的,那是《上海报》最后一期出版之后。
如果鲁迅确实会见过李求实,为什么说“没有会见过”呢?是的,上述情况不能公开,那为什么不笼统地说一句“只见过一次”呢?我们知道,鲁迅对出席者未必都认识,他又很注意党的地下工作纪律,不会随便问对方姓名。于是误以为“没有会见过”也有可能。当然,这仍然是假定。
(五)
除了柔石,“较熟的要算白莽,即殷夫了,他曾经和我通过信,投过稿,但现在寻起来,一无所得,想必是十七那夜统统烧掉了,那时我还没有知道被捕的也有白莽”。鲁迅给白莽的信至今遗存一封,那就是1929年6月25日写、次日“托柔石亲自送去的”那一封信。为什么要托柔石送去呢?因为有两本彼得斐集,邮寄恐怕遗失,所以连信一起送去了。这两本书,“是三十年前,正当我热爱彼得斐的时候,特地托丸善书店从德国去买来的,……这回便决计送给这也如我的那时一样,热爱彼得斐的诗的青年,算是给它寻得了一个好着落。……谁料竟会落在‘三道头’之类的手里的呢,这岂不冤枉!”
纪念文中回忆了和白莽相见三次的情形。当然,如果仅仅见过三次,是不能说“较熟”的。文中还提到他们相见还有几次,在“左联”成立之后。但文中既未具体述说,《日记》也未记载。
至今也没有见到有谁回忆这段往事。
至于鲁迅所述的白莽三次去见鲁迅,在《日记》中是否都有记载呢?《日记》恰恰也记载着白莽访鲁迅三次,时间在1929年,正是“左联”成立的前一年。但有人考证,《日记》上失载了第一次相见,加上所载三次,实为四次。《日记》中首次出现“白莽来”,是在7月4日,这已是6月26日“托柔石寄白莽信并Pitufi集两本”之后,而托柔石送去信和书(彼得斐集)两本,据《为了忘却的记念》,是“因为他的原书(按指《彼得斐诗集》德译本引用者)留在我这里了,就将我所藏的两本集子送给他,问他可能再译几首诗”,又说这两本书是郑重其事地托柔石亲自送去的。“他果然译了几首,自己拿来了”。文中明白叙述,这次送译诗来,已是第二次。(先是白莽寄给鲁迅主编的《奔流》一篇翻译的彼得斐传,鲁迅“发信去讨原文,原文是载在诗集前面的,邮寄不便,他就亲自送来了”,这是第一次,时间必在6月26日之前。)第三次相见(也就是《日记》中第二次记载的),“我记得是一个热天”,“这时他才告诉我他是一个革命者,刚由被捕而释出”。在《日记》上记有:“(八月)十八日……下午白莽来,付以稿费廿。”这就是记念文中所说的“来的就是白莽,却穿着一件厚棉袍,……就赶紧付给稿费,使他可以买一件夹衫”。《日记》上还记载着9月21日的相见:“下午白莽来,付以泉五十,作为稿费。”
鲁迅这篇纪念文章说到的白莽“‘又一次的被了捕’的那一次”,在鲁迅的《白莽作〈孩儿塔>序》里说得更具体,引用了白莽的自述:“这是第三回了。自己出来的。前两回都是哥哥保出,他一保就要干涉我,这回我不去通知他了。……”第三次被捕后的得释,是在8月18日去见鲁迅的同一天或稍前。被捕的时日,有人考证:“在《孩儿塔》中殷夫有一首《给林林》的诗,这诗写于1929年8月5日深夜,诗中有这样两句:‘我方从黑暗的笼中出来,就得你重来海上的音耗。’足见殷夫那次被捕入狱在8月5日以前。《鲁迅日记》记过7月11、12两日都得过殷夫的信,8月4日又得殷夫的信,可见殷夫这次被捕入狱是在1929年7月12日至8月4日之间。”【注19】至于前两次被捕,一次是在1927年“四一二”之后,那时在上海浦东中学读书,“因一个相识的国民党员的告密而被捕,囚禁三月,几乎被枪决”【注20】。另一次不详。
鲁迅说,由于在白莽留存的德译本《彼得斐诗集》上看到“徐培根”三字,“疑心这是他的真姓名”,后来,在《白莽作〈孩儿塔〉序》上说:“我前一回的文章上是猜错的,这哥哥才是徐培根,航空署长,……他却叫徐白,较普通的笔名是殷夫。”解放后,有人向白莽的亲族询问,得以知道他在家庭里叫柏庭,学名祖华。徐白大约是他后来使用的。
鲁迅在《白莽作〈孩儿塔〉序》中说:“我曾经写过一篇《为了忘却的记念》,要将他们忘却。”然而,烈士的“年青的相貌又在我的眼前出现,像活着一样”。他说忘却,又怎么可能忘却!
(选自《鲁迅作品难句解》,湖南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)
【注1】魏金枝《和柔石相处的一段时光》记柔石景云里住址为二十八号,系二十三号之误。柔石自狱中发出的第二信上写有地址,可证。用阿拉伯字书写的门牌,“23”与“28”近似,魏金枝有此记误,亦不足怪。魏文载《文艺月报》1957年3月号。
【注2】许广平《鲁迅和青年们》,收入《欣慰的纪念》,人民文学出版社1951年版。
【注3】王士菁《鲁迅传》,第197页,中国青年出版社1959年版。
【注4】魏金枝《柔石传略》,收入丁景唐等编《左联五烈士研究资料编目》,上海文艺出版社1961年版。
【注5】王育和1962年5月18日亲笔忆述稿,由陈梦熊收藏,今承收藏者借抄。
【注6】魏金枝《柔石传略》。
【注7】丁景唐《柔石烈士的两部译作并未被毁》,收入《左联五烈士研究资料编目》。
【注8】林淡秋《忆柔石》,收入《左联五烈士研究资料编目》。
【注9】王育和1962年5月18日亲笔忆述稿。其中所述请律师辩护等事,是以前各种回忆文章、传记所未载的新资料。
【注10】林淡秋《忆柔石》,收入《左联五烈士研究资料编目》。
【注11】《和柔石相处的一段时光》,《文艺月报》1957年3月号。
【注12】魏金枝《和柔石相处的一段时光》,《文艺月报》1957年3月号。
【注13】王育和1962年5月18日亲笔忆述稿。
【注14】《欣慰的纪念》第176页。
【注15】收入《左联五烈士研究资料编目》。
【注16】陈农菲《忆念李伟森同志》,收入《左联五烈士研究资料编目》。
【注17】史沫特莱《中国之战歌》,其中一章曾以《记鲁迅》为题译载《北方杂志》第五期,收入《史沫特莱——中国人民之友》,上海新华书店1950年6月出版、发行。
【注18】陈农菲《忆念李伟森同志》,收入《左联五烈士研究资料编目》。
【注19】瞿光熙《关于胡也频殷夫几件事迹的考证》,收入《左联五烈士研究资料编目》。
【注20】《殷夫选集·前言》,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年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