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〈老子〉四章》《五石之瓠》课文解说【选择性必修上册第二单元】【教师用书】

《庄子》是哲学,不是教人修仙的,他哪有摆脱重力、浮力的神通?他只是用文学语言来表达哲学思想,需要读者边读边悟,触类旁通。这种随性所之、若即若离的文风与庄子哲学追求相匹配,需要教师在教学过程中通过诵读等方法予以指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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选择性必修上册  第二单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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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<老子>四章》《五石之瓠》课文解说

 

 

《老子》四章

 

《老子》阅读难度很大,语言极简,又缺少语境,且学生相对熟悉儒家思想,对道家观念比较陌生。因此有必要在教学课文之前,简要介绍老子其人、其书以及道家推崇的世界观、人生观和价值观。在讲授课文时,又要时时注意与儒家思想相比较,与学生能够感知和理解的现实生活相印证。

《老子》八十一章,计五千言,成书于战国后期,晚于《孟子》,早于《庄子》。当时,诸侯争霸,社会动荡不安,民不聊生,一些有识之士洞察祸福之机,深明成败之理,认为只有避世韬晦,才能保全个体的人格尊严和生命价值。同时,他们也出于忧患意识,为社会开出了一剂与儒家截然相反的“药方”,主张以宇宙本体、万物之源的“道”作为法则,以“天道”驾驭“人道”,用“无为”实现“有为”。老子就是秉持这一思想的大哲学家,在道家学术中占有承前启后的重要地位。《老子》一书把道家思想渗透到修身、养生、治国、用兵等各个方面,行文冷静、深刻,极富辩证色彩。

课文选取的第一章(《老子》第十一章)重在“论道”,通过对车轮、陶器、房舍的观察和思考,强调了“无”的用处。所举三个事例之中,“无”都是“空无”的意思,也就是留有空间。车轮毂的圆孔、陶器中空的部分、房舍的门窗,正是因为有缝隙、有空间,才使本体可以使用。作者因此总结说:“有之以为利,无之以为用。”迁移到学生的日常生活,可以让学生围绕读书、学习、交友等具体事件,谈谈最终要达到的“用”是什么,是否保留了适当的“空间”,原因何在,怎样改进等问题。

课文选取的第二章(《老子》第二十四章)重在“修身”。“企者不立,跨者不行”,是对日常生活现象的观察,其中蕴含着自然之理。为了显得高就踮起脚尖,这样立不久;为了走得快就跨步(迈大步)前进,这样走不远。这与“飘风不终朝”“骤雨不终日”的意思相似——急于表现、贪功冒进是没有好结果的。由此,作者指出了四种相似行为的不良后果:“自见者不明,自是者不彰,自伐者无功,自矜者不长。”认为这些做法像剩饭和赘瘤一样令人讨厌,有道之士不会这样。另外,在引导学生类比、联想的过程中,可结合历史故事来阐释这些“余食赘行”的危害,也可以引导学生探讨今天老师和家长鼓励孩子自我表现、自我展示的利与弊。

课文选取的第三章(《老子》第三十三章)同样重在“修身”。这一章共四个分句,每个分句字面意思都不难理解,但它们之间存在怎样的逻辑关系,历来说法不一。一种观点认为,“知人者智,自知者明。胜人者有力,自胜者强”为一组,强调人欲知人,必先自知,人欲胜人,必先自胜,故以“自知”“自胜”为立身之本。如果对已经达到的境界(自知、自胜的程度)感到知足,可称得上富有,但精益求精、强劲奋进才称得上有(求道的)意志。那些知足者“不失其所”,可以立身长久;但强行者求道不息,身死道存,与道同在,才称得上“寿”,即不朽。   (参见饶尚宽译注《老子》,中华书局2006年版;朱谦之撰《老子校释》,中华书局1984年版。)另一种观点认为,破解这段话的关键在于“知足者富,强行者有志”中的“知足”和“强行”。“知”是名词,与“自知者明”呼应,“知足者富”意为能充分自知的人称得上富有;“强行”与“自胜者强”呼应,“强行者有志”意为不断战胜自我的人有坚忍不拔的意志。按照这样理解,知足者不失其所,强行者死而不亡,后文亦可通。当然,这两种说法也有不尽合理之处,但都基本符合道家观念。有人把“知足者富”解释为知足常乐,对物质生活不做过多要求就是富有了;把“强行者有志”简单理解成发愤图强,克服困难,才算有志气;把“死而不亡者寿”比附为“有的人死了,但还活在人民心中”。这些理解要么脱离语境,要么与老子的主张相悖,教学中要注意辨识。

课文选取的第四章(《老子》第六十四章)重在“治国”。第一层共两句,从“其安易持”到“治之于未乱”,讲治事者要善于把握先兆、抓住苗头,因为凡事在初始阶段都便于控制、利于解决。第二层从“合抱之木”到“始于足下”,举了三个现象,说明“大”是由“小”发展起来的,“高”是从“低”积累起来的,“长”是从“短”变化而来的,因此要实现远大、宏伟的目标,必须重视细微和小节处。第三层从“为者败之”到“故无失”,对比来谈,说明肆意妄为会导致失败,抓住权柄不放会有所失。因此,圣人主张无为而治,对权柄没有执念。第四层从“民之从事”到“则无败事”,重在阐释百姓做事经常功败垂成的原因,强调必须从始至终保持谨慎,越到收官结尾处越要小心。第五层从“是以圣人欲不欲”到“以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”,强调圣人不以常人之欲为欲,不以那些难得之物为贵;学习常人所不学的道理,来补救众人的过失。以此辅助万物的自然之理,而不敢妄动、妄为。

这五层之间是什么关系?历来有不同解释,教学中可以请学生查阅文献材料,发表自己的看法。这里提供一种观点以供参考,或作为教学辅助材料。

据饶尚宽《〈老子〉译著》,第三层和第五层这几句话属于“错简重出”。第三层的两句话见于《老子》二十九章;第五层这句话与前文无关联,且主旨散见于第三十七章、四十八章、五十七章和六十三章,都应删去。删改后的文字如下(“/”为分层标志符):

 

其安易持,其未兆易谋,其脆易泮,其微易散。为之于未有,治之于未乱。/合抱之木,生于毫末;九层之台,起于累土;千里之行,始于足下。/民之从事,常于几成而败之。慎终如始,则无败事。

 

这样一来,整段语录连起来看有三层意思。第一层,对待不利之事,要洞察先机,及早扑灭。第二层,对待大事、要事,则要慎始慎终,始终抓好细节。第一层和第二层是并列关系。第三层是对前两层意思的总结。作者提醒治事者,要根据不同性质、不同情况认真对待和妥善处理先兆和细节,以避免坏事做大、好事难成——这在今天仍有重要的启迪意义。

 

 

五石之瓠

 

《五石之瓠》节选自《庄子·逍遥游》,充分体现了《庄子》善于以寓言说理,且文风汪洋恣肆的特点。选文以主客问答的形式,讲了一大一小两个故事。“大故事”是惠子告诉庄子,他是如何处理一个容得下五石之物的大葫芦的。因为这个葫芦太大了,做不了盛水的容器,剖开做水瓢,又没有地方放,索性就把它打破了。庄子认为,惠子不善于使用大的东西,无法发挥“大”的作用。于是给他讲了一个“小故事”,也就是著名的“不龟手之药”的故事。说宋国有一户人家世代以漂洗丝绵为业,这项工作经常要沾水,为了防止皮肤冻裂,他家有一种特效药,即“不龟手之药”。有人以百金购买这个药方,并把它献给了吴王。吴越两国冬天水战,吴国凭借这种药,取得了胜利,献药者也因此获得了封赏。庄子总结说,同样一种药,有人凭它获得封赏,有人用它世世代代漂洗丝绵,这是因为用法不同造成的啊!你有这么大的葫芦,为什么不把它系在身上遨游江湖呢?你的见识真是像蓬草一样弯曲不通啊。

和《庄子》其他寓言一样,选文也有很多生僻字词,需要依靠课下注释和工具书来解决。但此文的重点、难点不在疏通文字,而在通达其意。

首先,要指导学生体会“大故事”和“小故事”的相通之处。前者是围绕如何使用“五石之瓠”展开的,后者是围绕如何使用“不龟手之药”展开的。惠子用“五石之瓠”盛水、做瓢,结果都失败了,最后只能把葫芦打破。这种做法与“世世以洴澼为事”、最后以百金售药的宋人极为相似,他们只能看见世俗的小利,看不到背后的“大用”。惠子即惠施,是和庄子同时代的哲学家,也是《庄子》这本书里的“常客”。巧合的是,惠子也是宋国人,当着惠子讲宋人的“蠢事”,带有明显的讥讽意味。综上是“小故事”对“大故事”的第一个作用:批评惠子的固陋。吴王之客凭借此药裂地受封,眼光和做法超过宋人太多,而庄子以超凡的智慧说出大葫芦的“妙用”,在境界上与吴王之客是相似的。这是“小故事”对“大故事”的第二个作用:凸显庄子的超拔。需要说明的是,吴王之客眼光再高,也仅仅是功利的心机,而庄子“浮乎江湖”的想象,则隐含精神的自由,二者不是具体做法和价值取向上相似,只能说在“宋人与客”和“惠子和庄子”这两组对比关系中体现出的境界高下相似。

其次,我们既要明晰寓言本身的意义,也要放在《逍遥游》的整体语境中来把握,以获得多向度的理解。单看这则寓言,“小故事”的寓意可以理解为:同一种事物,用法不同,价值就不同。因此要善于转换视角,发现和发挥事物的最大价值。在“大故事”中,庄子运用了“小故事”中蕴含的方法论,借如何处置“五石之瓠”,说明了“无用之用”才是“大用”的道家哲学。这种交叠相生的叙事方法和意义蕴含,类似《庖丁解牛》。庖丁“依乎天理”“因其固然”的解牛之道,使梁惠王领悟了养生之法。教学中不妨请学生对读、比较。

放在《逍遥游》的整体语境中,不难发现《五石之瓠》与《逍遥游》全篇保持了高度一致。其一,《逍遥游》开篇借鲲鹏与“蜩和学鸠”的认知差异,提出“小知不及大知”;又用不知晦朔的朝菌、不知春秋的蟪蛄与冥灵、大椿作对比,论证了“小年不及大年”,进而抽象出“小大之辩”的概念。小和大都是哲学概念,二者是有区别的:小比不上大。何也?一方面,“小”对空间和时间的感知太狭隘了,通俗地讲就是没见过世面,不知天地之辽阔,时间之恒久。另一方面,“小”自以为是,还要嘲笑、讥刺“大”。《五石之瓠》中的惠子就是“小”的代表,他不是来向庄子“求教”的,而是暗藏机锋。世上哪有“五石之瓠”?惠子无非借此批评庄子主张的“瓠落无所容”罢了。他的态度也很明朗,“吾为其无用而接之”,弦外之音是你这种大而不当的思想早就该被打破了。这种认知水平和情感态度,不正和蜩、学鸠、斥鷃辈不相上下吗?明白了这一点,我们也就能够理解庄子“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”这样的嘲讽和批评并不是人身攻击,而是代表“大”对“小”所作的“反击”。其二,《逍遥游》的前文在明确了“小大之辩”后,把批评的矛头指向了儒家:“故夫知效一官,行比一乡,德合一君,而征一国者,其自视也,亦若此矣。”儒家推崇的道德楷模、行为模范,在庄子看来无非和蜩、学鸠、斥鷃等辈是一种境界。儒家是显学,不破不立,这是庄子批判儒家的大背景。儒家之弊在于执着现世,太讲究“有用之用”,缺少对终极价值的追问。庄子则超功利,超道德,直追天地境界,这是他批判儒家的内在动因。惠子是名家,名家近儒,他的话也充满了功利色彩:“以盛水浆,其坚不能自举也。剖之以为瓢,则瓠落无所容。”在他眼里,“五石之瓠”本身没有价值,它的价值需要借助对外物发挥的作用来体现,这与儒家齐家治国、建功立业、名垂青史的价值观何其相似。道家认为人生命存在的本身是有价值的,而且这是最大的价值,不能为外物做牺牲。宋荣子“举世誉之而不加劝,举世非之而不加沮”,得到了庄子的肯定,正因为他“定乎内外之分,辩乎荣辱之境”。可以说,《五石之瓠》这则寓言对惠子的批评,同样延续了前文对儒家的批评。其三,《五石之瓠》在反击惠子的问难、批判其狭隘功利主义的同时,也轻巧地点出了《逍遥游》的题旨。何谓“逍遥”?前文在连续否定或排除儒生、宋荣子、列子等人的生命状态之后,庄子给出结论:“若夫乘天地之正,而御六气之辩,以游无穷者,彼且恶乎待哉!”可见,彻头彻尾的逍遥就是无所依傍,无所事事,获得身心的绝对自由。《五石之瓠》里庄子给惠子开出的药方是“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乎江湖”。在这个方案里,惠子作为葫芦的使用者身心两闲,优游从容;大葫芦既没有被劈开,也没有被当成粗笨的器皿,它不仅保全了自己,还发挥了“大用”。这种主客体的自在亲和,不正是一幅逍遥的画面吗?

或曰,惠子和大葫芦还要依靠江水、湖水的浮力,既有所“待”,怎算逍遥?这就有点儿胶柱鼓瑟了。《庄子》是哲学,不是教人修仙的,他哪有摆脱重力、浮力的神通?他只是用文学语言来表达哲学思想,需要读者边读边悟,触类旁通。这种随性所之、若即若离的文风与庄子哲学追求相匹配,需要教师在教学过程中通过诵读等方法予以指导。如能把《老子》选段与之比较,从思想认识和表达方式上观察二者的异同,则更有利于深入理解道家思想和两位代表人物的特点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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